孟德爾頌(Felix Mendelssohn, 1809~1847)
音樂奇才
西元1809年的2月3號，德國的漢堡市誕生了一個小男孩。他的名字叫做非力克斯(Felix)，
意思是「幸福」，而他的姓其實是所謂的雙姓，叫做孟德爾頌-巴托第(Mendelssohn
-Bartholdy)，但是巴托第是後來才加上去的，原因和家族原始的宗教信仰有密切的關係。
孟德爾頌是猶太人，祖父是非常有名的哲學家兼神學家摩西‧孟德爾頌，信仰和生活完全
是遵守猶太教的傳統。摩西曾經因為是猶太人的身份而遭到迫害，所以更堅守猶太信仰，
拒絕加入基督教。但是，摩西的子女們，後來也有人改信天主教，而孟德爾頌的爸爸亞伯
拉罕原先保留了猶太信仰，但是考慮如果掩飾猶太人的事實，對孩子們的將來比較有好處
，所以後來改了姓氏，所有的孩子都是以孟德爾頌-巴托第來接受新教的洗禮。
孟德爾頌的爸爸是一個天賦很高的人，他和哥哥經營一家銀行，生活非常富裕。而母親蕾
雅(Lea)是柏林最有錢的人的孫女，多才多藝又機智靈活，法文、英文、義大利文都非常流
利。他和亞伯拉罕結婚，的確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組織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
孟德爾頌是家裡的老二，上面有一個姊姊芳妮，下面是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孟家四個孩
子都非常有音樂天分，但是家教卻相當嚴格。從小孟德爾頌就在這種父權至上的嚴格教育
之下長大，而他也從沒有進過公立學校讀書，所有的老師都是由爸爸請到家裡來教的。而
爸爸請來的老師，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例如，他請到當時文化界相當有名的語言學家
海塞來教一般的學科，而音樂教師則聘請柏林合唱團的指揮蔡爾特(Zelter)擔任。孟德爾
頌十歲的時候開始學習作曲，作品種類包羅萬象，其中有一連串的交響曲，令人印象深刻
，其中大部分是孟德爾頌交給老師的作業，但是卻已經有成熟作曲家的風範了。
這些成熟的作品讓人不得不覺得，在這個小孩子身上，確實有一種特別的天賦和才能在體
內騷動著。但是，孟德爾頌的父母親，卻不太願意承認，他們的兒子是一個音樂天才，他
們繼續提供孟德爾頌好的環境和學習的機會，不斷提醒孟德爾頌必須勤勉努力。所以說，
孟德爾頌的成就，說明了即使是天生的一顆寶石，仍然需要後天的琢磨之後，才會發亮、
發光的。特別是，孟德爾頌從小接受第一流人物的薰陶和教誨，不但進步神速，而且很快
就踏上成功的道路了。
西元1821年，孟德爾頌的音樂老師蔡爾特，為他安排了一次重要的會面，所以，才十二歲
的孟德爾頌竟然有機會見到歌德，成了德國大文豪眼中的寵兒。歌德非常喜歡精力充沛的
孟德爾頌，臨別前，特別寫了一首詩送給孟德爾頌，表達希望他再來的心意。而對孟德爾
頌來說，這一次見面的影響也相當深遠。從此以後，孟德爾頌繼續向歌德請益，歌德不但
幫助孟德爾頌更加瞭解古典作品的精神內涵，也讓孟德爾頌嘗試將德國文學和音樂互相連
結，開拓了創作上另外一個新的視野。
拜訪歌德之後，孟德爾頌回到柏林，同時也開始了他作曲上的新階段。1822年，孟德爾頌
全家前往瑞士，從柏林出發，爸爸特別安排了一趟旅行，經過了歐洲重要的城市，也一路
欣賞優美的風光。這一點讓我們想到，小時候的莫札特也是由爸爸帶著周遊歐洲各地，增
加不少見聞。
一年以後，孟德爾頌再回到家裡，從那個時候開始，作曲方面的技巧進步地飛快，看的出
來他已經朝成熟作曲家的方向發展，而且也慢慢地有了自己的風格。
一般我們知道孟德爾頌是一個優秀的鋼琴家，但是，孟德爾頌也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手，
而這首曲子就是孟德爾頌送給小提琴老師的禮物。其實，孟德爾頌的成長過程，和莫札特
很像。他們都是屬於早慧型的天才作曲家，也都有非常重視音樂教育的父親，尤其他們也
都各有一個才華不相上下，而且感情深厚的姊姊。
孟德爾頌和莫札特一樣，跟自己姊姊的感情都很深。莫札特曾經為他和姊姊萳妮寫了一首
雙鋼琴協奏曲，而孟德爾頌也仿效莫札特，為自己和姊姊芳妮寫了兩首雙鋼琴協奏曲。其
中的一首E大調雙鋼琴協奏曲，是孟德爾頌送給姊姊十九歲的生日禮物。很難想像這樣複雜
的樂曲，竟然是由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所寫的，難怪孟德爾頌會被人稱為是「莫札特第二
」了。
不過不同的是，莫爸爸很早就看出來，莫札特是個天才，而孟德爾頌的爸爸卻始終不敢確
定，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塊什麼料。雖然他非常鼓勵孟德爾頌學習音樂，但是，當音樂家的
路太辛苦了，萬一哪一天江郎才盡的時候，那還靠什麼繼續活下去呢？於是，老孟德爾頌
帶著兒子，到巴黎去拜訪他的朋友，也就是當時巴黎音樂院的院長凱魯畢尼（Liugi
Cherubini），想要徵詢他的意見。
結果，凱魯畢尼不但對孟德爾頌的天分讚不絕口，而且還願意親自來教這個孩子。不到一
年以後，孟德爾頌果然又有新的作品，而且完全令人耳目一新。這就是孟德爾頌正式編號
為第一號的交響曲。這部作品不但證明了孟德爾頌的能力，也讓孟德爾頌的爸爸更加確定
，他的兒子的確是一塊寶貝。而這塊寶貝的才華確實無法抵擋。十六歲那一年，孟德爾頌
又寫了一部弦樂八重奏，這部作品被認為，即使是十六歲的莫札特或舒伯特，也沒有辦法
寫得那麼好。
從小開始，孟德爾頌不斷在作曲方面表現他的才華，一直到十六歲以前，他的作品更是展
現了早熟的奇蹟。而十七歲的孟德爾頌，和當時的名家相比，就已經毫不遜色了！
義大利之旅
十四歲的時候，孟德爾頌向爸爸媽媽要了一份聖誕禮物，而它就是一份巴哈馬太受難曲的
手稿抄本，孟德爾頌得到這份樂譜之後，非常用心研究，並且下定決心，要讓這部作品在
世人的面前演出。在孟德爾頌的努力之下，巴哈被埋沒已久的馬太受難曲終於公演了，而
且得到正面的迴響，孟德爾頌不但因此讓巴哈的音樂復活，同時也得到了「巴哈專家」的
雅號。而對孟德爾頌的爸爸來說，這個事件讓他更確信，孟德爾頌未來要走的，就是音樂
的路。於是，二十歲的孟德爾頌被爸爸送到倫敦學習，並且也趁機到蘇格蘭旅遊。因為受
到蘇格蘭優美風景的感動，孟德爾頌創作了兩部傑出的作品：分別是「芬加爾洞窟序曲」
以及「蘇格蘭交響曲」。
不過，英國和蘇格蘭只是孟德爾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第一站，因為孟德爾頌熱衷
探險，而且想要繼續往南旅行。
西元1829年的夏天，孟德爾頌幾乎過著天天到處旅遊的日子。他除了遊覽英國和蘇格蘭之
外，他又冒險搭乘經過隧道的鐵路，前往威爾斯。但是他的目的地卻是拜訪一家礦場的主
人泰勒，儘管當地的環境吵雜，和孟德爾頌拘謹的個性有一點格格不入，但是，泰勒家三
個漂亮的女兒，才是真正具有吸引力的地方。他們對孟德爾頌的才智相當崇拜，常常躲在
一邊，仔細地欣賞孟德爾頌閃亮的眼睛和烏黑的捲髮，對這三個小女生來說，這個來自柏
林的陌生人，實在是太迷人了。而孟德爾頌也非常樂意為他們演奏鋼琴，還為他們寫了三
首作品。
泰勒三姊妹雖然非常可愛，但是卻沒有一個打動孟德爾頌的心。當時的孟德爾頌一心一意
想要回家，因為姊姊芳妮要在十月結婚了。孟德爾頌滿腦子都是姊姊的婚禮，還特別為姊
姊寫了一首弦樂四重奏。孟德爾頌和姊姊的感情一向深厚，從他的音樂裡面，我們可以感
受到孟德爾頌對姊姊的祝福。
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孟德爾頌卻不小心從馬車上摔了下來，膝蓋嚴重受傷，必須休養一段
時間。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可能要錯過芳妮的婚禮了，所以相當地懊惱。受傷一個禮拜
之後，孟德爾頌從病床上，寫了一封充滿感情的信給姊姊。
「親愛的姊姊 ：
這是你在結婚以前收到我的最後一封信，也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孟德爾頌‧巴托第」
小姐了！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你，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現在的我，腦筋一片空白，
而你，就要結婚了，希望你和以前一樣，快快樂樂地活著，以後我去看你的時候，也要
看到你過得既美滿又舒適，千萬不要因為結了婚就改變了，記得，不管外面的風風雨雨
，你一定要保持原來的樣子，永遠那麼年輕、高雅。」
因為姊姊要出嫁了，孟德爾頌顯得有一點失落感，再加上他不能參加姊姊的婚禮，心情相
當地沮喪和失望，所以，竟然在療養期間留起了落腮鬍，而且還抽煙斗，才二十出頭的年
輕人，看起來像個老頭子一樣，無精打采。但是，憑心而論，除了摔馬事件之外，整個英
國之行，孟德爾頌過得非常快樂和充實。1830年，柏林大學邀請才剛滿21歲的孟德爾頌擔
任教職，但是他卻因為認為自己不適合當老師而拒絕了聘任，因此在家裡掀起了一場風波
。但是，孟德爾頌卻在同時計畫做一件更嚴肅的事情。他為紀念奧格斯堡新教徒信仰綱領
創立300週年而寫了「宗教改革交響曲」，其中的最後一個樂章，採用了馬丁路德所寫的聖
詠曲「上主是我堅固的保障」作為引導，充分表現了孟德爾頌在信仰方面，和他保守的父
親非常不同的一面。
不管是哪一個教派的信徒，我相信在孟德爾頌的音樂裡，大家都已經忘記了彼此的差別，
而我們在欣賞和驚嘆孟德爾頌對信仰開放的態度時，特別要留意的是他原本猶太人的宗教
背景。
完成「宗教改革交響曲」之後，孟德爾頌前往威瑪，最後一次拜訪歌德，並且在歌德的建
議之下，到義大利旅行。
於是孟德爾頌開始向南方前進，首先來到慕尼黑。在慕尼黑的時候，孟德爾頌愛上了才十
六歲的鋼琴家蕭洛特(Delphine von Schartroth)。蕭洛特曾經是孟德爾頌的學生，而孟德
爾頌卻深深被這一位聰明又迷人的女子所吸引，因此為蕭洛特寫了一首G小調鋼琴協奏曲。
蕭洛特是一個才情出眾的年輕鋼琴家，孟德爾頌雖然是他的老師，但是和他一起彈二重奏
，卻互相眉目傳情，甚至上課的時候，也大膽調情。但是，孟德爾頌卻不怕這樣下去會闖
出禍來，因為他似乎只是看上蕭洛特的嫵媚，卻沒有真正地動心。不久之後，孟德爾頌起
程前往義大利，義大利的綺麗風光，竟然也讓他將這一段曇花一現的感情，忘的一乾二淨
了。
不過，這卻是情有可原，孟德爾頌生長在寒冷的德國，空氣裡常常是一種沈重的氣氛，如
今來到了位於地中海的義大利，看到清澄的海洋和明媚的陽光，心中的喜悅自然是可想而
知的了。孟德爾頌在十月的時候抵達威尼斯，看到這個聞名已久的水都而深深地著迷，他
認為，他畢生最快樂的時光就要在威尼斯展開，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下迷人的「威尼
斯船歌」。這是孟德爾頌根據威尼斯的運河上，划著平底船的船夫，在搖槳的時候唱出的
民謠而寫的。伴奏的部分暗示著搖槳的節奏，而威尼斯令人流連忘返的景色，也隨著音符
一幕幕地浮現在我們的眼前。
「威尼斯船歌」被收錄在孟德爾頌的鋼琴曲集「無言歌」裡，其中的作品，大都是充滿歡
樂、幸福的短曲，唯獨「威尼斯船歌」隱約流露了一些憂鬱的悲情。也許我們看到的船夫
，表面上雖然非常悠閒，但事實上，他們為了生活卻不得不天天為人擺渡，而孟德爾頌看
穿了船夫們的心意，藉著音樂為他們表達了少為人知的心酸和悲哀。
提到「無言歌」，可以說是孟德爾頌最有名的鋼琴曲集了。孟德爾頌從二十一歲開始到義
大利，前後十五年間，斷斷續續地寫下四十八首曲子。這些曲子沒有歌詞，但是卻比歌詞
更能夠巧妙地表達意境，所以就稱這些作品是「無言歌」。孟德爾頌每到一個地方，一定
寫信回家，而且都把他的所見所聞，或者有趣的事情譜成旋律，可見「無言歌」比語言、
文字更能描繪動人的情景。
「無言歌」最後一共出版了八集，每一集六首曲子。孟德爾頌當然不會忘記也給姊姊寄一
份去。而其中有一首是孟德爾頌為他的小外甥所寫的作品。活潑的曲子，是孟德爾頌送給
姊姊第一個男孩出生的賀禮。
這些樂曲不但有一種豐富的詩意，也有純樸的內容作為依據，所以非常容易被人接受，稱
的上是一種「小而美」的鋼琴作品。
「無言歌」可說是孟德爾頌在義大利的旅遊日記，後來也成為浪漫時期非常具有影響力的
鋼琴曲集。而除了無言歌之外，義大利的風物對孟德爾頌的創作靈感也有無限的啟發。
義大利的影響
孟德爾頌被爸爸送到倫敦學習，增加了不少見聞。而孟德爾頌喜歡冒險，想要繼續往歐洲
南部去看看。於是，孟德爾頌在歌德的鼓勵之下，到義大利旅遊。出生在德國的孟德爾頌
，第一次來到位於地中海沿岸的義大利，他被當地的陽光和海洋所吸引，尤其，對威尼斯
的美麗特別地感動。於是，孟德爾頌將他在義大利的所見所聞，以及一些有趣的事件譜成
樂曲，寄回家裡當作家書。而這些零星的作品，後來也收錄成八集，總共四十八首的鋼琴
曲集，並且以「無言歌」的名稱出版。「無言歌」可以說是孟德爾頌的旅遊日記，而它後
來也成為浪漫時期非常具有影響力的鋼琴作品，不但「小而美」，也很容易被人接受。
西元1830年，孟德爾頌到了義大利以後，主要是到處遊覽，欣賞義大利的風光。爸爸在孟
德爾頌的身上用盡苦心，特別是在國外旅行方面，更是不惜花大把的銀子，讓孟德爾頌能
夠增加見聞，擴大視野，這也是孟德爾頌獨天得厚的地方。在羅馬的時候，孟德爾頌遇見
了白遼士，從表面上看來，白遼士也是一個充滿想像力的作曲家，這一點和孟德爾頌很相
像。他們都喜歡莎士比亞、崇拜歌德和貝多芬。但是，孟德爾頌和白遼士的想像力和浪漫
主義，事實上還是不盡相同的。白遼士當時27歲，剛剛得到羅馬大獎，不但精力充沛，又
很會說話，滿腦子絕妙的念頭，但是，白遼士常常迷戀女生，難怪孟德爾頌不太喜歡他，
甚至認為，這個法國佬沒有什麼才華。
儘管孟德爾頌不欣賞白遼士，還曾經把他貶為「雜草」，不過，孟德爾頌是一個有教養的
人，他還是很有技巧地把他對白遼士的不滿隱藏得很好。相反地，白遼士對孟德爾頌的為
人和音樂都非常欽佩。
白遼士不斷地稱讚孟德爾頌有過人的才華，但是，聽在孟德爾頌的耳裡，他卻想狠狠地咬
白遼士一口。因為他認為，白遼士所有的讚美都是表面的奉承。孟德爾頌曾經說，只要他
拿過白遼士的樂譜之後，就只想洗手，白遼士的音樂裡面有鴉片的副作用和嘔吐的聲音。
總之，他們見面的時候經常各說各話，只有在讚美貝多芬的時候，孟德爾頌才會同意白遼
士的看法。
不過，隨著時間的改變，孟德爾頌也漸漸地尊敬起白遼士，後來更協助白遼士順利地在萊
比錫的布商大廈演出，而白遼士指揮孟德爾頌的音樂時則特別謹慎，英國還有樂評家說，
白遼士處理孟德爾頌的音樂，每一個音都安排得恰到好處。可見得孟德爾頌和白遼士之間
的不和，讓他們更加瞭解彼此，而沒有造成終身的對立。不過，孟德爾頌對法國人一向有
偏見，他嘲笑法國人太重視表面和裝飾，而他的「宗教改革交響曲」卻被巴黎音樂院拒絕
演出，主要是因為學究的氣味太濃，這對孟德爾頌來說是一個沈重的打擊。而傷心的事卻
接連地發生。1832年的冬天，孟德爾頌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小提琴老師去世了，孟德爾頌
寫了一首曲子來紀念他。這也是後來的A大調弦樂四重奏的第二樂章。
孟德爾頌已經受到雙重的打擊，但是，一個更大的傷痛是，他最景仰的歌德去世了。歌德
的過世，讓孟德爾頌份外地痛心，他認為，日耳曼民族已經因為歌德的去世而變得一無所
有了。
歌德去世之後，孟德爾頌轉往英國，回到他的第二故鄉倫敦。孟德爾頌舊地重遊，覺得每
一件事情都非常地溫馨，於是又開始樂在工作，完成了一首為鋼琴和管弦樂團而寫的綺想
曲。
孟德爾頌回到倫敦以後，到處都受到歡迎，而且對他的讚賞從各地湧來，走到哪裡都有人
說，看哪，那個就是孟德爾頌！孟德爾頌越來越清楚自己要以作曲做為終身的職業，而且
也非常喜歡倫敦，但他終究是一個德國人，到底留在英國或是回到柏林成了讓他徬徨不定
的未知數。而在同時，孟德爾頌聽到蔡爾特去世的消息，除了悲傷之外，也為他的將來更
增添了一份不確定感。孟德爾頌該如何面對未來呢？
蔡爾特去世以後，柏林聲樂學校校長的職務成了空缺，於是，孟德爾頌是不是應該回去申
請這個職位，就成了接踵而來的問題。孟德爾頌並不怎麼想把握這個機會，但是，爸爸認
為，當老師是一份安定的工作，而且受人景仰，所以堅持孟德爾頌一定要去試一試。孟德
爾頌雖然尊重父親的意思，但是也說了，他絕對不會動一根手指頭，主動去爭取。但是，
儘管孟德爾頌的態度相當被動，他還是受到流言的攻擊，而最後中傷他的話題，不外乎都
在他富裕的家庭背景和猶太人的血統上面打轉。孟德爾頌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蔡爾特生前的
助理隆根哈根。
選舉在很緊張的情況下舉行，並且當場公布結果。
最後，隆根哈根成了蔡爾特的接班人，而他邀請孟德爾頌擔任副校長，但是被孟德爾頌委
婉地拒絕了。事實上，孟德爾頌為這次的挫敗感到相當地憤怒，而事實證明，選擇隆根哈
根是個錯誤，因為，聲樂學校在他的領導之下，水準很快地就一落千丈。不過，孟德爾頌
的運氣也沒有一直不順利下去。1832年，皇家愛樂協會委託他作曲，並且付給他一份相當
高的酬勞。這對孟德爾頌來說，毫無疑問的是否極泰來的前兆。
在委託的作品當中，有一首就是「義大利交響曲」。寫這部作品的時候，孟德爾頌的心情
有很大的轉變，不但有雲消霧散的開朗，也有身為德國人對義大利留下的第一印象。
雖然標題叫做「義大利交響曲」，但是樂曲的內容並沒有完全受到標題的影響，只有其中
的第四樂章，是根據義大利的地方舞曲「沙塔烈羅」（Saltarello）所作的。「沙塔烈羅
」是在羅馬一帶的地方舞曲，舞蹈本身非常激烈，所以越接近結束，就越顯得熱鬧、興奮
。樂曲的氣氛非常華麗、熱烈，讓人彷彿置身於羅馬狂歡節一樣，心情跟著歡愉起來。
這首具有義大利風的作品，最後在倫敦由孟德爾頌指揮首演。結果相當成功。孟德爾頌在
倫敦得到聽眾的尊敬，也許是因為孟德爾頌拘謹的氣質和優雅的作風，和英國人的紳仕風
度比較投契的緣故。但是，對於日耳曼民族的認同感，終於還是帶著這位曾經周遊列國的
遊子回家。已經23歲的孟德爾頌，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打算呢？
萊比錫與賽西爾
西元1832年間，影響孟德爾頌非常重要的兩個人─歌德和蔡爾特相繼去世了，孟德爾頌曾
經受歌德的鼓勵前往義大利旅遊，義大利優美的風光，啟發了孟德爾頌作曲方面的靈感，
於是，孟德爾頌在英國皇家愛樂協會的委託之下，寫下了著名的「義大利交響曲」。這部
作品在倫敦首演的時候，結果非常成功，但是孟德爾頌卻因此而有更深刻的體會。他認為
，他是德國人，不論他在英國受到多大的歡迎，他都必須回到自己的家鄉。於是，23歲的
孟德爾頌回到德國，並且以作曲為終身的志願，認真地計畫自己的未來。
西元1833年的5月，孟德爾頌被邀請到杜塞朵夫，擔任萊茵音樂節的指揮。孟德爾頌知道，
爸爸還在為他沒能獲得柏林聲樂學校校長的職位感到失望，所以特別邀請父親一起去參加
盛會，父子兩個人的感情因此變得更加融洽。爸爸雖然才57歲，但是眼睛幾乎看不見了，
然而他卻知道，樂團總共有400多個人，不管國籍、年齡和背景是什麼，大家都必須乖乖地
服從孟德爾頌的命令，而且，當孟德爾頌敲著指揮棒要說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出一
點兒聲音的。爸爸完全可以感受到孟德爾頌的成功，也相當慶幸他能以兒子的成就為榮。
音樂節結束以後，孟德爾頌和杜塞朵夫的委員會簽了一個三年的合約，負責指揮每年的音
樂節，以及指導當地教堂的音樂活動。孟德爾頌擔任指揮，又身兼行政工作，幾乎沒有時
間作曲，而且聽眾的水準和他想像中的相差很大。此外，他和樂團排練的時候，懶散的團
員常把他氣得當場將樂譜撕成兩半。孟德爾頌已經被弄得煩不勝煩了！
孟德爾頌和杜塞朵夫歌劇院的關係越來越差，最後，他辭去了所有職務，回到了柏林，前
後大概工作了兩年。爸爸認為，孟德爾頌處理人事方面的問題過於急躁，而且習慣用自己
的方式做事，沒有辦法忍受不同的意見。但是，不管怎麼樣，孟德爾頌都不應該發火，得
罪別人。不過，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並沒有阻礙接踵而來的機會。1834年夏天，萊比錫最
有名的布商大廈管弦樂團，邀請孟德爾頌擔任首席指揮，孟德爾頌很高興地接受任命，但
是，他從上一次的經驗得到教訓，所以這一次非常小心地看合約裡的內容，還要求每一年
一定要有5到6個月的時間可以作曲。
萊比錫當局信守諾言，讓孟德爾頌有自己的時間作曲，這一點令他感到相當滿意。因此，
他也決心投桃報李，要為布商大廈管弦樂團打好基礎，並且讓萊比錫成為歐洲重要的音樂
城市。而孟德爾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團員們的待遇。經過不斷地寫信、請求和要求，
孟德爾頌終於成功地讓團員們加薪了。
團員們生活有了保障，願意天天參加排練，因此有很好的默契，幾年以內，布商大廈的管
弦樂團，終於成為歐洲最好的樂團之一。而孟德爾頌則是在接任的幾個月之後，得到萊比
錫大學所頒的榮譽博士學位。孟德爾頌在提高樂團水準的同時，也展現了他大膽的作風，
為音樂會安排了廣泛又多變化的曲目。內容包括了全套的貝多芬、莫札特交響曲，以及一
系列的「歷史音樂會」，將巴哈、韓德爾等音樂家的作品，有系統地介紹給聽眾。而孟德
爾頌最大的成就，是他成功的首演了舒伯特的最後一部交響曲「偉大」。舒伯特在晚年貧
病交加的情況之下，完成了這部作品，直到死後十年，才由舒曼在舒伯特的哥哥費迪南家
裡發現了這份手稿。舒曼將樂譜交給孟德爾頌之後，才讓舒伯特的「偉大」完整地呈現在
聽眾的面前。
當時，舒伯特雖然受到推崇和敬愛，但卻不是一個頂尖的作曲家。舒伯特最常被詬病的地
方，是他的音樂形式過於龐大，而節奏又太簡單了。不過，在孟德爾頌的指揮之下，音色
和速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孟德爾頌指揮的手勢相當迷人流暢，將舒伯特的缺點完全地隱
藏起來，到最後，聽眾根本沒有察覺音樂的長度，而是沈醉在永恆的音樂世界裡。
樂曲結束後，聽眾又驚又喜，連樂團的的樂手們都深受感動，而孟德爾頌站在指揮台上，
接受聽眾熱烈的掌聲。
孟德爾頌花費很多心力提高樂團的水準，終於看到一點成果，他不斷地推動萊比錫的音樂
發展，對自己的生活也感到快樂和滿足。而在這段期間，孟德爾頌的生命也出現了一些令
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西元1835年10月，孟德爾頌到萊比錫就任布商大廈管弦樂團的指揮，但是，不到一個月，
家裡卻發生一件事先沒有預警的事情。家裡傳來消息說，爸爸已經去世了，這令孟德爾頌
相當震驚。到萊比錫之前，孟德爾頌還在家裡享受了短暫的天倫之樂，沒有想到，幾個禮
拜以後，爸爸卻突然去世，不免讓孟德爾頌感嘆人世的無常和生命的脆弱。父親雖然過世
了，孟德爾頌卻沒有哭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失去父親以後的生活，到底要用什麼方
式繼續下去。十天以後，孟德爾頌回到萊比錫，除了工作以外，他幾乎把自己關在房裡，
任何的安慰都沒有辦法減輕他的沮喪。生前，父親最掛念的就是孟德爾頌的婚事，但是，
他卻來不及看到兒子的婚禮就撒手西歸了。
西元1836年春天，27歲的孟德爾頌被朋友委託，到法蘭克福代理指揮一個業餘的合唱團，
父親去世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即使換了一個新的環境，孟德爾頌的心情仍然無法開朗起
來。一直到1837年，孟德爾頌的生命終於出現了一道曙光，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又發
生了，但是，它卻從此點亮了孟德爾頌的生活。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正當孟德爾頌在法蘭克福的街上閒逛的時候，他轉身看到一個女
孩，他看了女孩一眼，而那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一張臉。
於是，孟德爾頌跟著這個女孩的後面走了一段路，然後他看見女孩走進一座大廈，不久之
後，二樓有一扇窗戶打開了，孟德爾頌又看到了女孩，他脫去了帽子，露出一頭金色的頭
髮。孟德爾頌根本忘記了，他這樣做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但是，他不想離開，看到房子
的對面有一張石凳子，於是就乾脆過去坐了下來，然後眼睛盯著窗戶一直看。房裡傳出了
鋼琴的聲音，而孟德爾頌的腦筋裡也開始想像：
「多棒啊！她也會彈鋼琴，這樣，我和她就可以四手聯彈，每天可以在鋼琴上消遣好幾個
小時。他一定會是一個可愛的主婦，而我們也會白頭偕老，一起享受探索音樂的樂趣。」
孟德爾頌沈醉在自己的想像當中，突然間，來了一位警察，打斷了他的白日夢：
P:「喂！我已經看你一會兒了，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啊？你為什麼一直盯著那棟房子看啊？
」
M:「因為他就在我的面前啊！」
P:「我告訴你，我們法蘭克福不喜歡有人偷看別人的房子，尤其這裡是高級住宅區，你最
好趕快走開！」
M:「是是是，我當然看得出來，住在這裡面的人，一定都非常高尚！」
P:「那不是住宅，是教堂！這裡是法國新教的教會！你看那上面，才是牧師住的地方！」
M:「可是，剛剛有位小姐走進去了…」
P:「哦！那是賽西爾小姐！她和母親住在一起，是個好姑娘。她爸爸已經去世了，而且已
經死了很久了…」
孟德爾頌根本沒專心聽警察說什麼了！他只知道，菲力克斯‧孟德爾頌已經對一個法國新
教牧師的女兒一見傾心，而她的名字叫做賽西爾。
孟德爾頌深深地被賽西爾所吸引，但卻不敢追求她。何況，他們的信仰不太一樣，家人一
定會有意見的。孟德爾頌的舅舅因為信了基督教，外婆從此就再也不認他了，如果孟德爾
頌也娶一個相信新教的女孩當老婆，肯定又要掀起一場家庭風波。孟德爾頌常常感嘆，牽
涉到宗教問題的時候，人往往會失去理智。但是，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他開始對賽西
爾展開追求的攻勢。終於，孟德爾頌向賽西爾求婚，而且得到應允，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
人。孟德爾頌的愛情馬上進入顛峰，寫下了降A大調的二重奏。優美的音樂，事實上就是孟
德爾頌寫給未婚妻賽西爾的情歌。
西元1837年的3月20號，在法蘭克福的法國教會裡，孟德爾頌和賽西爾舉行了婚禮，從認識
到結婚，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面，孟德爾頌閃電似地為自己完成了終身大事。一對新人馬上
踏上蜜月旅行，並且一起寫下蜜月日記。而我們只要聽聽孟德爾頌在蜜月期間所寫的作品
，就能感受到新婚夫妻的濃情蜜意了，而他的第四號弦樂四重奏就是最好的例子。
希望與失望
孟德爾頌辭去了杜塞朵夫音樂總監的職務之後，轉往萊比錫擔任布商大廈管弦樂團的指揮
。孟德爾頌全力為提高樂團的水準而努力，也熱心地推動萊比錫的音樂活動，因為成果卓
越而得到推崇。1836年，孟德爾頌到法蘭克福，在偶然機會下認識了賽西爾，最後閃電式
地和賽西爾完成婚禮，從此以後過著美滿的家庭生活。
孟德爾頌和賽西爾完成婚禮後，馬上就開始蜜月旅行。但是，孟德爾頌的生活步調，並沒
有因為結婚而慢下來。不久之後，孟德爾頌到英國參加伯明罕音樂節，正因為如此，孟德
爾頌必須和心愛的新娘暫時分開。當時，為了自己的演出，孟德爾頌寫了一首全新的鋼琴
協奏曲，在浪漫的曲調裡面，孟德爾頌表露了他對新娘賽西爾無限的思念。
孟德爾頌是一個忠實的丈夫，用盡各種方法取悅賽西爾。雖然來自不同的生活背景，但是
卻發展出堅固持久的婚姻，過著快樂、滿足的家庭生活。但是，孟德爾頌和賽西爾也是兩
個沒有經驗的新婚夫妻，剛剛開始共同生活，當然也必需學習互相體諒、達成協議。
對孟德爾頌來說，奢侈是必要的，財富是用來享受的，而不是用來炫耀的，所以也不必把
它鎖在保險箱裡。但是對賽西爾來說，上帝厭惡奢華，浪費就是一種罪惡，更何況，她從
小在貧困的環境中長大，節省本來就是應該的習慣，而且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說，孟
德爾頌與賽西爾的婚姻中有什麼缺陷的話，大概就是，只要遇到亂花錢的問題，賽西爾的
語氣就會變得比平常嚴厲吧。但是，孟德爾頌愛他的家庭超過任何一個地方，尤其當他們
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以後，孟德爾頌更是享受做父親的樂趣。而賽西爾的溫柔體貼，提供了
孟德爾頌令人稱羨的安全感，讓他能夠全力地推展萊比錫的音樂活動，以及專心地作曲。
1838年，孟德爾頌在創作上非常豐富。作品44號中的兩部弦樂四重奏，就是在這一段期間
完成的。
自從1835年，孟德爾頌到萊比錫擔任樂團的指揮以來，布商大廈管弦樂團確實進步神速，
表演的水準令人刮目相看。但是，孟德爾頌還是沒有荒廢作曲，他利用了合約裡面所答應
的時間完成了一些作品。這個時候的孟德爾頌，不但已經在音樂圈達到崇高的地位，作曲
的手法也更加成熟、精確，例如他所寫的第一號鋼琴三重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舒曼曾
經稱讚這部作品，是在貝多芬之後，最偉大的鋼琴三重奏，姑且不論這樣的評價是否名符
其實，這部作品確實是所有的三重奏當中，最受歡迎的其中之一。甜美的旋律貫穿了整個
樂章，聽起來頗有無言歌的味道，也是孟德爾頌的特色之一。而在最後的第四樂章裡，情
緒和速度都有很大的轉變，不但生氣勃勃，也有流暢華麗，親切可愛的旋律，孕育出優美
迷人的氣氛。
當時，孟德爾頌創作的技巧已經非常靈巧了。事實上，孟德爾頌在萊比錫的名氣，已經因
為他作品的發表，以及樂團成功的演出而節節高昇，也因此引起當時普魯士國王威廉四世
的注意。威廉四世是一個懂得欣賞的國王，對藝術也很有興趣，所以人民對他寄以厚望，
希望他對整個文化環境也能有所改革。威廉四世計畫要將柏林建設成為日耳曼文化的首都
，並且推動興建藝術學院，於是他找到當時最有名的作曲家孟德爾頌，點名由他來負責執
行。孟德爾頌雖然覺得相當榮幸，但是柏林的條件，讓他心裡仍然不太確定：
「國王找上我，對我的能力是一種肯定。可是，柏林的制度是出了名的官僚，我擔心，像
我這樣的藝術家會覺得不自在。不過，這是國王親自下的命令，他給我的待遇是現在的三
倍！而且，回到柏林以後，我還可以跟家人住得近一點！好吧！往好處想，我既然能在萊
比錫做得這麼好，將來在柏林一樣可以發揮。」
孟德爾頌最後還是被新的任務所吸引，不過他也堅持，仍然保留在萊比錫擔任指揮的職位
，這些條件獲得同意以後，孟德爾頌帶著家人，在1841年遷往柏林。
孟德爾頌急於想要有一番作為，只可惜，威廉四世對事情一向只有三分鐘熱度，他雖然起
了頭，但是很快地就沒興趣了，因此孟德爾頌只好靠自己，在不同的辦公室之間跑公文。
在國王手下工作了五年，孟德爾頌不斷因為資金來源和官僚奮戰，長久下來有很深的挫敗
感。一直到1844年，孟德爾頌終於忍無可忍了，他向國王提出辭呈，宣布他要回萊比錫。
而他心目中的計畫，也因此而付諸實現。
孟德爾頌在萊比錫奠定了一個真正的音樂學院，成為當今歐洲最傑出的音樂教育中心之一
。重回萊比錫，孟德爾頌非常地高興，他重新創作、寫曲，完成了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篤信基督的猶太人
西元1846年，孟德爾頌被英國伯名罕音樂節委託創作一部神劇。孟德爾頌選擇舊約聖經裡
面描寫先知以利亞的故事做為藍本，並且委託人把歌詞翻譯成英文，在同年的八月就在伯
名罕舉行首演。
這部神劇的名稱是以其中的主角人物「以利亞」為名。他是生活在西元前九世紀的一位先
知。當時，以色列分裂成兩個國家，北部仍然叫作以色列，而南部則稱為猶太國。以色列
國王亞哈在位的時候，離棄原來信奉的耶和華，而去拜異教的神明。亞哈王因為背棄了耶
和華的誡命，又引導百姓偏離真道，所以耶和華動了怒氣，差遣先知以利亞擔任驅逐異教
的工作，免得以色列遭到亡國的命運。
一開始，以利亞和異教的先知一同求火，為的是要分辨出來，誰是真的而誰是假的先知。
以利亞求上帝從天降火，燒盡所有的東西和水，然後他又說，如果他不禱告的話，上帝也
不會降雨。承受飢渴的百姓以為，自己被上帝詛咒，不再受到上帝的憐憫而開始懼怕。然
而，天使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並且告訴他們說，上帝會保護他的子民，並且祝福對上帝心存
畏懼的百姓。
天使不斷地安慰失去信心的百姓，並且要求眾人悔改歸向真神。終於，隨著百姓對耶和華
的呼求，以及以利亞對上帝的禱告，最後終於下了滂陀大雨，滋潤了乾涸的大地。而孟德
爾頌也在此藉著女高音唱出堅定的信心：「耶和華是安慰人的，不要害怕，即使在你的身
邊倒下了一千、一萬個人，這些事都不會降臨到你的身上。」
以色列的百姓歸向耶和華之後，以利亞把亞哈王痛罵了一頓，所以亞哈王十分憤怒，發誓
一定要置以利亞於死地，所以煽動百姓殺害以利亞。以利亞一個人逃到荒野，舉目無人，
頹喪到了極點而請求耶和華賜他一死。而天使再度出現，告訴傷心的以利亞，上帝必然會
幫助敬畏他的人。
在天使一陣的安慰之後，以利亞再度求告耶和華，並且發出讚美的聲音。以利亞得到了能
力和勇氣，終於把假神趕出以色列。
先知以利亞終於在上帝的幫助之下完成使命，最後被上帝光榮地接回天上。孟德爾頌神劇
「以利亞」，就像祭典一樣地純淨，內容更有相當的深度。首演的時候得到熱烈的歡迎和
讚賞。儘管如此，仍然有人批評，孟德爾頌寫這部作品只是為了討好天主教會，並且用來
掩飾自己是猶太人的血統而已。既然，宗教的意義是叫人為善，這種短視的批評，以及信
仰間的矛盾和衝突，也就更發人深省了！
從樂曲的表現，我們可以體會到孟德爾頌對基督信仰的堅定和虔誠。即使不是宗教的音樂
作品，孟德爾頌也會在其中加入聖詠曲，並加以改編。在孟德爾頌的第二號鋼琴三重奏其
中的第四樂章中，孟德爾頌所用的就是選自聖詠歌集裡的「在你的寶座前」。
接受新教洗禮的孟德爾頌對於聖詠曲一直有特別的好感。他認為，這種簡單的歌曲最能拉
近信徒和信仰之間的距離。而對孟德爾頌來說，能夠接受基督教信仰的教養，是一件非常
幸運的事。在十九世紀的德國，信奉猶太教是非常危險的事，甚至會遭到殺身之禍。而接
受新教洗禮的幾滴水，竟然在孟德爾頌的身上，完成了一個奇蹟，好像把一條原本崎嶇不
平的路變成康莊大道一樣。由猶太教改信基督教，讓孟德爾頌站在世人面前的時候，被看
成是一位音樂天才，而不是一個猶太人。但是，當有人嫉妒他的才華時，猶太人的血統，
往往又成了別人攻擊他的原因。所以，身為猶太人又信仰基督教的孟德爾頌，心裡面有很
大的衝突和矛盾。
似風的生命
上一次我們一起欣賞了孟德爾頌的神劇「以利亞」，他的內容描寫先知以利亞被上帝派遣
到以色列，完成驅逐異教的使命，避免以色列亡國的命運。孟德爾頌是一位接受新教洗禮
的猶太人，他一生篤信基督教，但是身為猶太人的血統與信仰基督教之間的衝突，卻成了
孟德爾頌心裡面最大的矛盾。
西元1846年，三十七歲的孟德爾頌，因為長期的工作壓力，而出現了一些徵兆。他的臉色
蒼白，眼神凝重，外表和言談都讓人覺得他比實際的年齡還要蒼老。1847年4月，孟德爾頌
在倫敦指揮公演「以利亞」的時候，就曾經發生暈眩的情況，但是他自己卻不在意，興致
勃勃地為新的作品構思，還計畫為倫敦的愛樂協會再寫一些交響曲。1847年五月初，孟德
爾頌結束公演，回到家裡以後，不到兩天，就遇上了生平中最沈痛的打擊。
孟德爾頌得到姊姊去世的消息，大叫一聲之後，自己也應聲倒地不省人事。芳妮是在彈鋼
琴的時候，突然全身中風癱瘓，不但從此以後沒有再醒過來，而且就在當天晚上過世了！
孟德爾頌接到消息以後，整個人都崩潰了。等他醒過來以後，他哭得不能自抑。
孟德爾頌和姊姊芳妮從小一起練琴、讀書，長大以後，芳妮不但是孟德爾頌最嚴厲的樂評
家，也是他最忠實的樂迷。姊姊去世以後，孟德爾頌因為過於悲痛，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
，而引發強烈的憂鬱症，從此以後很少在公開的場合露面。姊姊突如其來的悲慘命運，好
像也在無意識中，預言了孟德爾頌黯淡的未來。賽西爾看到頹喪的孟德爾頌，認為他需要
好好的休息，堅持帶孟德爾頌到瑞士養病。孟德爾頌雖然漸漸從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但是
卻很少創作音樂。終於，在充滿不安和悲傷的情緒之下，孟德爾頌完成了F小調弦樂四重奏
。音樂開頭的部分代表了孟德爾頌聽到姊姊死訊時的心情，而我們對孟德爾頌痛失至親的
感受，就更能夠深刻的體會了！
這首令人感動的作品，幾乎比孟德爾頌其他的作品都要坦率、熱情。但是，我們仍然可以
從孟德爾頌當時所留下來的隻字片語瞭解，孟德爾頌在寫這首作品的時候，心情有多麼的
沮喪：
「誰說美好的事物不會消失呢？對我來說，所有的青春都已經變老、變醜了！我一直相信
，快樂的時光一定會再來，但是，不幸的事卻一再地重演。現在，我不得不說，美好的事
物只會在我的生命中發生一次，因為上帝讓它出現以後，又讓他消失了！」
芳妮的死讓孟德爾頌心神渙散，連帶地也考慮要放棄音樂生涯。而這部作品也是孟德爾頌
獻給芳妮的安魂曲。這個時候的孟德爾頌，因為長年的勞累，體力漸漸衰弱，已經抱著不
久於人世的想法了。
在瑞士休養一段時間以後，孟德爾頌在九月中旬回到萊比錫，並且計畫在德國首演神劇「
以利亞」，而且堅持首演的地點一定要在柏林。可是，當孟德爾頌抵達柏林，短暫地停留
在姊姊芳妮死去的房間裡面，看到芳妮的鋼琴上面，還擺著自己所寫的作品的時候，昔日
心中的傷痕又再度復發，情緒完全崩潰，最後只好取消原訂的計畫和演出，本來也打算到
維也納，但最後也都作罷了。孟德爾頌似乎再也沒有辦法面對大眾。
姊姊去世以後，孟德爾頌是徹底地改變了，他對自己的健康完全不在意，常常有一種受到
威脅和不安的感覺，也幾乎不再寫曲子了。除了獻給芳妮的安魂曲，也就是第六號弦樂四
重奏以外，只有幾首小型的作品。漸漸衰弱的孟德爾頌雖然強打起精神作曲，但是從音樂
裡面我們卻可以聽得出來，孟德爾頌的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大不如前了。
1847年10月28以後，孟德爾頌不斷有激烈的頭痛和手腳麻痺的症狀。從此以後，當孟德爾
頌清醒的時候，就有激烈的頭痛，要不然就是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生命的盡頭來得似乎
出乎意料地快。
死神突然地造訪常令人意外而措手不及，幾天以後，孟德爾頌臥床不起，說話也無法正常
應對，11月4號晚上七點，孩子們都被叫到屋子裡來見父親最後一面。晚上八點，賽西爾跪
在孟德爾頌的床邊，看他昏迷後醒來，喃喃自語地說「太累了，太累了」。大家都知道，
孟德爾頌已經病入膏肓，而就在晚上9點20分，孟德爾頌安詳地在睡夢中過世。
1847年的11月4號，孟德爾頌因為腦溢血不治逝世於萊比錫。出殯當天，整個柏林懸掛黑布
以表示哀悼。整個歐洲一直到1848年都還演奏孟德爾頌的樂曲表示對他的紀念。維也納在
孟德爾頌去世八天以後，首演神劇「以利亞」，演出當天，指揮台上罩著黑紗，上面放著
樂譜和一頂桂冠，全體人員穿著喪服演出。這是孟德爾頌生前沒有完成的心願，現在終於
達成了，這也是孟德爾頌的作品第一次在維也納公演。
孟德爾頌的光榮在短暫的38年裡發揮到極致的境界。他的命運就是一部人類的傑作，而他
的生涯，也是一段沒有休止的創作。孟德爾頌短暫又燦爛的一生，似乎在他出生的時候就
已經注定了！
音樂奇才
西元1809年的2月3號，德國的漢堡市誕生了一個小男孩。他的名字叫做非力克斯(Felix)，
意思是「幸福」，而他的姓其實是所謂的雙姓，叫做孟德爾頌-巴托第(Mendelssohn
-Bartholdy)，但是巴托第是後來才加上去的，原因和家族原始的宗教信仰有密切的關係。
孟德爾頌是猶太人，祖父是非常有名的哲學家兼神學家摩西‧孟德爾頌，信仰和生活完全
是遵守猶太教的傳統。摩西曾經因為是猶太人的身份而遭到迫害，所以更堅守猶太信仰，
拒絕加入基督教。但是，摩西的子女們，後來也有人改信天主教，而孟德爾頌的爸爸亞伯
拉罕原先保留了猶太信仰，但是考慮如果掩飾猶太人的事實，對孩子們的將來比較有好處
，所以後來改了姓氏，所有的孩子都是以孟德爾頌-巴托第來接受新教的洗禮。
孟德爾頌的爸爸是一個天賦很高的人，他和哥哥經營一家銀行，生活非常富裕。而母親蕾
雅(Lea)是柏林最有錢的人的孫女，多才多藝又機智靈活，法文、英文、義大利文都非常流
利。他和亞伯拉罕結婚，的確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組織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
孟德爾頌是家裡的老二，上面有一個姊姊芳妮，下面是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孟家四個孩
子都非常有音樂天分，但是家教卻相當嚴格。從小孟德爾頌就在這種父權至上的嚴格教育
之下長大，而他也從沒有進過公立學校讀書，所有的老師都是由爸爸請到家裡來教的。而
爸爸請來的老師，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例如，他請到當時文化界相當有名的語言學家
海塞來教一般的學科，而音樂教師則聘請柏林合唱團的指揮蔡爾特(Zelter)擔任。孟德爾
頌十歲的時候開始學習作曲，作品種類包羅萬象，其中有一連串的交響曲，令人印象深刻
，其中大部分是孟德爾頌交給老師的作業，但是卻已經有成熟作曲家的風範了。
這些成熟的作品讓人不得不覺得，在這個小孩子身上，確實有一種特別的天賦和才能在體
內騷動著。但是，孟德爾頌的父母親，卻不太願意承認，他們的兒子是一個音樂天才，他
們繼續提供孟德爾頌好的環境和學習的機會，不斷提醒孟德爾頌必須勤勉努力。所以說，
孟德爾頌的成就，說明了即使是天生的一顆寶石，仍然需要後天的琢磨之後，才會發亮、
發光的。特別是，孟德爾頌從小接受第一流人物的薰陶和教誨，不但進步神速，而且很快
就踏上成功的道路了。
西元1821年，孟德爾頌的音樂老師蔡爾特，為他安排了一次重要的會面，所以，才十二歲
的孟德爾頌竟然有機會見到歌德，成了德國大文豪眼中的寵兒。歌德非常喜歡精力充沛的
孟德爾頌，臨別前，特別寫了一首詩送給孟德爾頌，表達希望他再來的心意。而對孟德爾
頌來說，這一次見面的影響也相當深遠。從此以後，孟德爾頌繼續向歌德請益，歌德不但
幫助孟德爾頌更加瞭解古典作品的精神內涵，也讓孟德爾頌嘗試將德國文學和音樂互相連
結，開拓了創作上另外一個新的視野。
拜訪歌德之後，孟德爾頌回到柏林，同時也開始了他作曲上的新階段。1822年，孟德爾頌
全家前往瑞士，從柏林出發，爸爸特別安排了一趟旅行，經過了歐洲重要的城市，也一路
欣賞優美的風光。這一點讓我們想到，小時候的莫札特也是由爸爸帶著周遊歐洲各地，增
加不少見聞。
一年以後，孟德爾頌再回到家裡，從那個時候開始，作曲方面的技巧進步地飛快，看的出
來他已經朝成熟作曲家的方向發展，而且也慢慢地有了自己的風格。
一般我們知道孟德爾頌是一個優秀的鋼琴家，但是，孟德爾頌也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手，
而這首曲子就是孟德爾頌送給小提琴老師的禮物。其實，孟德爾頌的成長過程，和莫札特
很像。他們都是屬於早慧型的天才作曲家，也都有非常重視音樂教育的父親，尤其他們也
都各有一個才華不相上下，而且感情深厚的姊姊。
孟德爾頌和莫札特一樣，跟自己姊姊的感情都很深。莫札特曾經為他和姊姊萳妮寫了一首
雙鋼琴協奏曲，而孟德爾頌也仿效莫札特，為自己和姊姊芳妮寫了兩首雙鋼琴協奏曲。其
中的一首E大調雙鋼琴協奏曲，是孟德爾頌送給姊姊十九歲的生日禮物。很難想像這樣複雜
的樂曲，竟然是由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所寫的，難怪孟德爾頌會被人稱為是「莫札特第二
」了。
不過不同的是，莫爸爸很早就看出來，莫札特是個天才，而孟德爾頌的爸爸卻始終不敢確
定，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塊什麼料。雖然他非常鼓勵孟德爾頌學習音樂，但是，當音樂家的
路太辛苦了，萬一哪一天江郎才盡的時候，那還靠什麼繼續活下去呢？於是，老孟德爾頌
帶著兒子，到巴黎去拜訪他的朋友，也就是當時巴黎音樂院的院長凱魯畢尼（Liugi
Cherubini），想要徵詢他的意見。
結果，凱魯畢尼不但對孟德爾頌的天分讚不絕口，而且還願意親自來教這個孩子。不到一
年以後，孟德爾頌果然又有新的作品，而且完全令人耳目一新。這就是孟德爾頌正式編號
為第一號的交響曲。這部作品不但證明了孟德爾頌的能力，也讓孟德爾頌的爸爸更加確定
，他的兒子的確是一塊寶貝。而這塊寶貝的才華確實無法抵擋。十六歲那一年，孟德爾頌
又寫了一部弦樂八重奏，這部作品被認為，即使是十六歲的莫札特或舒伯特，也沒有辦法
寫得那麼好。
從小開始，孟德爾頌不斷在作曲方面表現他的才華，一直到十六歲以前，他的作品更是展
現了早熟的奇蹟。而十七歲的孟德爾頌，和當時的名家相比，就已經毫不遜色了！
義大利之旅
十四歲的時候，孟德爾頌向爸爸媽媽要了一份聖誕禮物，而它就是一份巴哈馬太受難曲的
手稿抄本，孟德爾頌得到這份樂譜之後，非常用心研究，並且下定決心，要讓這部作品在
世人的面前演出。在孟德爾頌的努力之下，巴哈被埋沒已久的馬太受難曲終於公演了，而
且得到正面的迴響，孟德爾頌不但因此讓巴哈的音樂復活，同時也得到了「巴哈專家」的
雅號。而對孟德爾頌的爸爸來說，這個事件讓他更確信，孟德爾頌未來要走的，就是音樂
的路。於是，二十歲的孟德爾頌被爸爸送到倫敦學習，並且也趁機到蘇格蘭旅遊。因為受
到蘇格蘭優美風景的感動，孟德爾頌創作了兩部傑出的作品：分別是「芬加爾洞窟序曲」
以及「蘇格蘭交響曲」。
不過，英國和蘇格蘭只是孟德爾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第一站，因為孟德爾頌熱衷
探險，而且想要繼續往南旅行。
西元1829年的夏天，孟德爾頌幾乎過著天天到處旅遊的日子。他除了遊覽英國和蘇格蘭之
外，他又冒險搭乘經過隧道的鐵路，前往威爾斯。但是他的目的地卻是拜訪一家礦場的主
人泰勒，儘管當地的環境吵雜，和孟德爾頌拘謹的個性有一點格格不入，但是，泰勒家三
個漂亮的女兒，才是真正具有吸引力的地方。他們對孟德爾頌的才智相當崇拜，常常躲在
一邊，仔細地欣賞孟德爾頌閃亮的眼睛和烏黑的捲髮，對這三個小女生來說，這個來自柏
林的陌生人，實在是太迷人了。而孟德爾頌也非常樂意為他們演奏鋼琴，還為他們寫了三
首作品。
泰勒三姊妹雖然非常可愛，但是卻沒有一個打動孟德爾頌的心。當時的孟德爾頌一心一意
想要回家，因為姊姊芳妮要在十月結婚了。孟德爾頌滿腦子都是姊姊的婚禮，還特別為姊
姊寫了一首弦樂四重奏。孟德爾頌和姊姊的感情一向深厚，從他的音樂裡面，我們可以感
受到孟德爾頌對姊姊的祝福。
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孟德爾頌卻不小心從馬車上摔了下來，膝蓋嚴重受傷，必須休養一段
時間。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可能要錯過芳妮的婚禮了，所以相當地懊惱。受傷一個禮拜
之後，孟德爾頌從病床上，寫了一封充滿感情的信給姊姊。
「親愛的姊姊 ：
這是你在結婚以前收到我的最後一封信，也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孟德爾頌‧巴托第」
小姐了！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你，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現在的我，腦筋一片空白，
而你，就要結婚了，希望你和以前一樣，快快樂樂地活著，以後我去看你的時候，也要
看到你過得既美滿又舒適，千萬不要因為結了婚就改變了，記得，不管外面的風風雨雨
，你一定要保持原來的樣子，永遠那麼年輕、高雅。」
因為姊姊要出嫁了，孟德爾頌顯得有一點失落感，再加上他不能參加姊姊的婚禮，心情相
當地沮喪和失望，所以，竟然在療養期間留起了落腮鬍，而且還抽煙斗，才二十出頭的年
輕人，看起來像個老頭子一樣，無精打采。但是，憑心而論，除了摔馬事件之外，整個英
國之行，孟德爾頌過得非常快樂和充實。1830年，柏林大學邀請才剛滿21歲的孟德爾頌擔
任教職，但是他卻因為認為自己不適合當老師而拒絕了聘任，因此在家裡掀起了一場風波
。但是，孟德爾頌卻在同時計畫做一件更嚴肅的事情。他為紀念奧格斯堡新教徒信仰綱領
創立300週年而寫了「宗教改革交響曲」，其中的最後一個樂章，採用了馬丁路德所寫的聖
詠曲「上主是我堅固的保障」作為引導，充分表現了孟德爾頌在信仰方面，和他保守的父
親非常不同的一面。
不管是哪一個教派的信徒，我相信在孟德爾頌的音樂裡，大家都已經忘記了彼此的差別，
而我們在欣賞和驚嘆孟德爾頌對信仰開放的態度時，特別要留意的是他原本猶太人的宗教
背景。
完成「宗教改革交響曲」之後，孟德爾頌前往威瑪，最後一次拜訪歌德，並且在歌德的建
議之下，到義大利旅行。
於是孟德爾頌開始向南方前進，首先來到慕尼黑。在慕尼黑的時候，孟德爾頌愛上了才十
六歲的鋼琴家蕭洛特(Delphine von Schartroth)。蕭洛特曾經是孟德爾頌的學生，而孟德
爾頌卻深深被這一位聰明又迷人的女子所吸引，因此為蕭洛特寫了一首G小調鋼琴協奏曲。
蕭洛特是一個才情出眾的年輕鋼琴家，孟德爾頌雖然是他的老師，但是和他一起彈二重奏
，卻互相眉目傳情，甚至上課的時候，也大膽調情。但是，孟德爾頌卻不怕這樣下去會闖
出禍來，因為他似乎只是看上蕭洛特的嫵媚，卻沒有真正地動心。不久之後，孟德爾頌起
程前往義大利，義大利的綺麗風光，竟然也讓他將這一段曇花一現的感情，忘的一乾二淨
了。
不過，這卻是情有可原，孟德爾頌生長在寒冷的德國，空氣裡常常是一種沈重的氣氛，如
今來到了位於地中海的義大利，看到清澄的海洋和明媚的陽光，心中的喜悅自然是可想而
知的了。孟德爾頌在十月的時候抵達威尼斯，看到這個聞名已久的水都而深深地著迷，他
認為，他畢生最快樂的時光就要在威尼斯展開，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下迷人的「威尼
斯船歌」。這是孟德爾頌根據威尼斯的運河上，划著平底船的船夫，在搖槳的時候唱出的
民謠而寫的。伴奏的部分暗示著搖槳的節奏，而威尼斯令人流連忘返的景色，也隨著音符
一幕幕地浮現在我們的眼前。
「威尼斯船歌」被收錄在孟德爾頌的鋼琴曲集「無言歌」裡，其中的作品，大都是充滿歡
樂、幸福的短曲，唯獨「威尼斯船歌」隱約流露了一些憂鬱的悲情。也許我們看到的船夫
，表面上雖然非常悠閒，但事實上，他們為了生活卻不得不天天為人擺渡，而孟德爾頌看
穿了船夫們的心意，藉著音樂為他們表達了少為人知的心酸和悲哀。
提到「無言歌」，可以說是孟德爾頌最有名的鋼琴曲集了。孟德爾頌從二十一歲開始到義
大利，前後十五年間，斷斷續續地寫下四十八首曲子。這些曲子沒有歌詞，但是卻比歌詞
更能夠巧妙地表達意境，所以就稱這些作品是「無言歌」。孟德爾頌每到一個地方，一定
寫信回家，而且都把他的所見所聞，或者有趣的事情譜成旋律，可見「無言歌」比語言、
文字更能描繪動人的情景。
「無言歌」最後一共出版了八集，每一集六首曲子。孟德爾頌當然不會忘記也給姊姊寄一
份去。而其中有一首是孟德爾頌為他的小外甥所寫的作品。活潑的曲子，是孟德爾頌送給
姊姊第一個男孩出生的賀禮。
這些樂曲不但有一種豐富的詩意，也有純樸的內容作為依據，所以非常容易被人接受，稱
的上是一種「小而美」的鋼琴作品。
「無言歌」可說是孟德爾頌在義大利的旅遊日記，後來也成為浪漫時期非常具有影響力的
鋼琴曲集。而除了無言歌之外，義大利的風物對孟德爾頌的創作靈感也有無限的啟發。
義大利的影響
孟德爾頌被爸爸送到倫敦學習，增加了不少見聞。而孟德爾頌喜歡冒險，想要繼續往歐洲
南部去看看。於是，孟德爾頌在歌德的鼓勵之下，到義大利旅遊。出生在德國的孟德爾頌
，第一次來到位於地中海沿岸的義大利，他被當地的陽光和海洋所吸引，尤其，對威尼斯
的美麗特別地感動。於是，孟德爾頌將他在義大利的所見所聞，以及一些有趣的事件譜成
樂曲，寄回家裡當作家書。而這些零星的作品，後來也收錄成八集，總共四十八首的鋼琴
曲集，並且以「無言歌」的名稱出版。「無言歌」可以說是孟德爾頌的旅遊日記，而它後
來也成為浪漫時期非常具有影響力的鋼琴作品，不但「小而美」，也很容易被人接受。
西元1830年，孟德爾頌到了義大利以後，主要是到處遊覽，欣賞義大利的風光。爸爸在孟
德爾頌的身上用盡苦心，特別是在國外旅行方面，更是不惜花大把的銀子，讓孟德爾頌能
夠增加見聞，擴大視野，這也是孟德爾頌獨天得厚的地方。在羅馬的時候，孟德爾頌遇見
了白遼士，從表面上看來，白遼士也是一個充滿想像力的作曲家，這一點和孟德爾頌很相
像。他們都喜歡莎士比亞、崇拜歌德和貝多芬。但是，孟德爾頌和白遼士的想像力和浪漫
主義，事實上還是不盡相同的。白遼士當時27歲，剛剛得到羅馬大獎，不但精力充沛，又
很會說話，滿腦子絕妙的念頭，但是，白遼士常常迷戀女生，難怪孟德爾頌不太喜歡他，
甚至認為，這個法國佬沒有什麼才華。
儘管孟德爾頌不欣賞白遼士，還曾經把他貶為「雜草」，不過，孟德爾頌是一個有教養的
人，他還是很有技巧地把他對白遼士的不滿隱藏得很好。相反地，白遼士對孟德爾頌的為
人和音樂都非常欽佩。
白遼士不斷地稱讚孟德爾頌有過人的才華，但是，聽在孟德爾頌的耳裡，他卻想狠狠地咬
白遼士一口。因為他認為，白遼士所有的讚美都是表面的奉承。孟德爾頌曾經說，只要他
拿過白遼士的樂譜之後，就只想洗手，白遼士的音樂裡面有鴉片的副作用和嘔吐的聲音。
總之，他們見面的時候經常各說各話，只有在讚美貝多芬的時候，孟德爾頌才會同意白遼
士的看法。
不過，隨著時間的改變，孟德爾頌也漸漸地尊敬起白遼士，後來更協助白遼士順利地在萊
比錫的布商大廈演出，而白遼士指揮孟德爾頌的音樂時則特別謹慎，英國還有樂評家說，
白遼士處理孟德爾頌的音樂，每一個音都安排得恰到好處。可見得孟德爾頌和白遼士之間
的不和，讓他們更加瞭解彼此，而沒有造成終身的對立。不過，孟德爾頌對法國人一向有
偏見，他嘲笑法國人太重視表面和裝飾，而他的「宗教改革交響曲」卻被巴黎音樂院拒絕
演出，主要是因為學究的氣味太濃，這對孟德爾頌來說是一個沈重的打擊。而傷心的事卻
接連地發生。1832年的冬天，孟德爾頌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小提琴老師去世了，孟德爾頌
寫了一首曲子來紀念他。這也是後來的A大調弦樂四重奏的第二樂章。
孟德爾頌已經受到雙重的打擊，但是，一個更大的傷痛是，他最景仰的歌德去世了。歌德
的過世，讓孟德爾頌份外地痛心，他認為，日耳曼民族已經因為歌德的去世而變得一無所
有了。
歌德去世之後，孟德爾頌轉往英國，回到他的第二故鄉倫敦。孟德爾頌舊地重遊，覺得每
一件事情都非常地溫馨，於是又開始樂在工作，完成了一首為鋼琴和管弦樂團而寫的綺想
曲。
孟德爾頌回到倫敦以後，到處都受到歡迎，而且對他的讚賞從各地湧來，走到哪裡都有人
說，看哪，那個就是孟德爾頌！孟德爾頌越來越清楚自己要以作曲做為終身的職業，而且
也非常喜歡倫敦，但他終究是一個德國人，到底留在英國或是回到柏林成了讓他徬徨不定
的未知數。而在同時，孟德爾頌聽到蔡爾特去世的消息，除了悲傷之外，也為他的將來更
增添了一份不確定感。孟德爾頌該如何面對未來呢？
蔡爾特去世以後，柏林聲樂學校校長的職務成了空缺，於是，孟德爾頌是不是應該回去申
請這個職位，就成了接踵而來的問題。孟德爾頌並不怎麼想把握這個機會，但是，爸爸認
為，當老師是一份安定的工作，而且受人景仰，所以堅持孟德爾頌一定要去試一試。孟德
爾頌雖然尊重父親的意思，但是也說了，他絕對不會動一根手指頭，主動去爭取。但是，
儘管孟德爾頌的態度相當被動，他還是受到流言的攻擊，而最後中傷他的話題，不外乎都
在他富裕的家庭背景和猶太人的血統上面打轉。孟德爾頌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蔡爾特生前的
助理隆根哈根。
選舉在很緊張的情況下舉行，並且當場公布結果。
最後，隆根哈根成了蔡爾特的接班人，而他邀請孟德爾頌擔任副校長，但是被孟德爾頌委
婉地拒絕了。事實上，孟德爾頌為這次的挫敗感到相當地憤怒，而事實證明，選擇隆根哈
根是個錯誤，因為，聲樂學校在他的領導之下，水準很快地就一落千丈。不過，孟德爾頌
的運氣也沒有一直不順利下去。1832年，皇家愛樂協會委託他作曲，並且付給他一份相當
高的酬勞。這對孟德爾頌來說，毫無疑問的是否極泰來的前兆。
在委託的作品當中，有一首就是「義大利交響曲」。寫這部作品的時候，孟德爾頌的心情
有很大的轉變，不但有雲消霧散的開朗，也有身為德國人對義大利留下的第一印象。
雖然標題叫做「義大利交響曲」，但是樂曲的內容並沒有完全受到標題的影響，只有其中
的第四樂章，是根據義大利的地方舞曲「沙塔烈羅」（Saltarello）所作的。「沙塔烈羅
」是在羅馬一帶的地方舞曲，舞蹈本身非常激烈，所以越接近結束，就越顯得熱鬧、興奮
。樂曲的氣氛非常華麗、熱烈，讓人彷彿置身於羅馬狂歡節一樣，心情跟著歡愉起來。
這首具有義大利風的作品，最後在倫敦由孟德爾頌指揮首演。結果相當成功。孟德爾頌在
倫敦得到聽眾的尊敬，也許是因為孟德爾頌拘謹的氣質和優雅的作風，和英國人的紳仕風
度比較投契的緣故。但是，對於日耳曼民族的認同感，終於還是帶著這位曾經周遊列國的
遊子回家。已經23歲的孟德爾頌，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打算呢？
萊比錫與賽西爾
西元1832年間，影響孟德爾頌非常重要的兩個人─歌德和蔡爾特相繼去世了，孟德爾頌曾
經受歌德的鼓勵前往義大利旅遊，義大利優美的風光，啟發了孟德爾頌作曲方面的靈感，
於是，孟德爾頌在英國皇家愛樂協會的委託之下，寫下了著名的「義大利交響曲」。這部
作品在倫敦首演的時候，結果非常成功，但是孟德爾頌卻因此而有更深刻的體會。他認為
，他是德國人，不論他在英國受到多大的歡迎，他都必須回到自己的家鄉。於是，23歲的
孟德爾頌回到德國，並且以作曲為終身的志願，認真地計畫自己的未來。
西元1833年的5月，孟德爾頌被邀請到杜塞朵夫，擔任萊茵音樂節的指揮。孟德爾頌知道，
爸爸還在為他沒能獲得柏林聲樂學校校長的職位感到失望，所以特別邀請父親一起去參加
盛會，父子兩個人的感情因此變得更加融洽。爸爸雖然才57歲，但是眼睛幾乎看不見了，
然而他卻知道，樂團總共有400多個人，不管國籍、年齡和背景是什麼，大家都必須乖乖地
服從孟德爾頌的命令，而且，當孟德爾頌敲著指揮棒要說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出一
點兒聲音的。爸爸完全可以感受到孟德爾頌的成功，也相當慶幸他能以兒子的成就為榮。
音樂節結束以後，孟德爾頌和杜塞朵夫的委員會簽了一個三年的合約，負責指揮每年的音
樂節，以及指導當地教堂的音樂活動。孟德爾頌擔任指揮，又身兼行政工作，幾乎沒有時
間作曲，而且聽眾的水準和他想像中的相差很大。此外，他和樂團排練的時候，懶散的團
員常把他氣得當場將樂譜撕成兩半。孟德爾頌已經被弄得煩不勝煩了！
孟德爾頌和杜塞朵夫歌劇院的關係越來越差，最後，他辭去了所有職務，回到了柏林，前
後大概工作了兩年。爸爸認為，孟德爾頌處理人事方面的問題過於急躁，而且習慣用自己
的方式做事，沒有辦法忍受不同的意見。但是，不管怎麼樣，孟德爾頌都不應該發火，得
罪別人。不過，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並沒有阻礙接踵而來的機會。1834年夏天，萊比錫最
有名的布商大廈管弦樂團，邀請孟德爾頌擔任首席指揮，孟德爾頌很高興地接受任命，但
是，他從上一次的經驗得到教訓，所以這一次非常小心地看合約裡的內容，還要求每一年
一定要有5到6個月的時間可以作曲。
萊比錫當局信守諾言，讓孟德爾頌有自己的時間作曲，這一點令他感到相當滿意。因此，
他也決心投桃報李，要為布商大廈管弦樂團打好基礎，並且讓萊比錫成為歐洲重要的音樂
城市。而孟德爾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團員們的待遇。經過不斷地寫信、請求和要求，
孟德爾頌終於成功地讓團員們加薪了。
團員們生活有了保障，願意天天參加排練，因此有很好的默契，幾年以內，布商大廈的管
弦樂團，終於成為歐洲最好的樂團之一。而孟德爾頌則是在接任的幾個月之後，得到萊比
錫大學所頒的榮譽博士學位。孟德爾頌在提高樂團水準的同時，也展現了他大膽的作風，
為音樂會安排了廣泛又多變化的曲目。內容包括了全套的貝多芬、莫札特交響曲，以及一
系列的「歷史音樂會」，將巴哈、韓德爾等音樂家的作品，有系統地介紹給聽眾。而孟德
爾頌最大的成就，是他成功的首演了舒伯特的最後一部交響曲「偉大」。舒伯特在晚年貧
病交加的情況之下，完成了這部作品，直到死後十年，才由舒曼在舒伯特的哥哥費迪南家
裡發現了這份手稿。舒曼將樂譜交給孟德爾頌之後，才讓舒伯特的「偉大」完整地呈現在
聽眾的面前。
當時，舒伯特雖然受到推崇和敬愛，但卻不是一個頂尖的作曲家。舒伯特最常被詬病的地
方，是他的音樂形式過於龐大，而節奏又太簡單了。不過，在孟德爾頌的指揮之下，音色
和速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孟德爾頌指揮的手勢相當迷人流暢，將舒伯特的缺點完全地隱
藏起來，到最後，聽眾根本沒有察覺音樂的長度，而是沈醉在永恆的音樂世界裡。
樂曲結束後，聽眾又驚又喜，連樂團的的樂手們都深受感動，而孟德爾頌站在指揮台上，
接受聽眾熱烈的掌聲。
孟德爾頌花費很多心力提高樂團的水準，終於看到一點成果，他不斷地推動萊比錫的音樂
發展，對自己的生活也感到快樂和滿足。而在這段期間，孟德爾頌的生命也出現了一些令
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西元1835年10月，孟德爾頌到萊比錫就任布商大廈管弦樂團的指揮，但是，不到一個月，
家裡卻發生一件事先沒有預警的事情。家裡傳來消息說，爸爸已經去世了，這令孟德爾頌
相當震驚。到萊比錫之前，孟德爾頌還在家裡享受了短暫的天倫之樂，沒有想到，幾個禮
拜以後，爸爸卻突然去世，不免讓孟德爾頌感嘆人世的無常和生命的脆弱。父親雖然過世
了，孟德爾頌卻沒有哭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失去父親以後的生活，到底要用什麼方
式繼續下去。十天以後，孟德爾頌回到萊比錫，除了工作以外，他幾乎把自己關在房裡，
任何的安慰都沒有辦法減輕他的沮喪。生前，父親最掛念的就是孟德爾頌的婚事，但是，
他卻來不及看到兒子的婚禮就撒手西歸了。
西元1836年春天，27歲的孟德爾頌被朋友委託，到法蘭克福代理指揮一個業餘的合唱團，
父親去世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即使換了一個新的環境，孟德爾頌的心情仍然無法開朗起
來。一直到1837年，孟德爾頌的生命終於出現了一道曙光，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又發
生了，但是，它卻從此點亮了孟德爾頌的生活。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正當孟德爾頌在法蘭克福的街上閒逛的時候，他轉身看到一個女
孩，他看了女孩一眼，而那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一張臉。
於是，孟德爾頌跟著這個女孩的後面走了一段路，然後他看見女孩走進一座大廈，不久之
後，二樓有一扇窗戶打開了，孟德爾頌又看到了女孩，他脫去了帽子，露出一頭金色的頭
髮。孟德爾頌根本忘記了，他這樣做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但是，他不想離開，看到房子
的對面有一張石凳子，於是就乾脆過去坐了下來，然後眼睛盯著窗戶一直看。房裡傳出了
鋼琴的聲音，而孟德爾頌的腦筋裡也開始想像：
「多棒啊！她也會彈鋼琴，這樣，我和她就可以四手聯彈，每天可以在鋼琴上消遣好幾個
小時。他一定會是一個可愛的主婦，而我們也會白頭偕老，一起享受探索音樂的樂趣。」
孟德爾頌沈醉在自己的想像當中，突然間，來了一位警察，打斷了他的白日夢：
P:「喂！我已經看你一會兒了，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啊？你為什麼一直盯著那棟房子看啊？
」
M:「因為他就在我的面前啊！」
P:「我告訴你，我們法蘭克福不喜歡有人偷看別人的房子，尤其這裡是高級住宅區，你最
好趕快走開！」
M:「是是是，我當然看得出來，住在這裡面的人，一定都非常高尚！」
P:「那不是住宅，是教堂！這裡是法國新教的教會！你看那上面，才是牧師住的地方！」
M:「可是，剛剛有位小姐走進去了…」
P:「哦！那是賽西爾小姐！她和母親住在一起，是個好姑娘。她爸爸已經去世了，而且已
經死了很久了…」
孟德爾頌根本沒專心聽警察說什麼了！他只知道，菲力克斯‧孟德爾頌已經對一個法國新
教牧師的女兒一見傾心，而她的名字叫做賽西爾。
孟德爾頌深深地被賽西爾所吸引，但卻不敢追求她。何況，他們的信仰不太一樣，家人一
定會有意見的。孟德爾頌的舅舅因為信了基督教，外婆從此就再也不認他了，如果孟德爾
頌也娶一個相信新教的女孩當老婆，肯定又要掀起一場家庭風波。孟德爾頌常常感嘆，牽
涉到宗教問題的時候，人往往會失去理智。但是，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他開始對賽西
爾展開追求的攻勢。終於，孟德爾頌向賽西爾求婚，而且得到應允，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
人。孟德爾頌的愛情馬上進入顛峰，寫下了降A大調的二重奏。優美的音樂，事實上就是孟
德爾頌寫給未婚妻賽西爾的情歌。
西元1837年的3月20號，在法蘭克福的法國教會裡，孟德爾頌和賽西爾舉行了婚禮，從認識
到結婚，不到半年的時間裡面，孟德爾頌閃電似地為自己完成了終身大事。一對新人馬上
踏上蜜月旅行，並且一起寫下蜜月日記。而我們只要聽聽孟德爾頌在蜜月期間所寫的作品
，就能感受到新婚夫妻的濃情蜜意了，而他的第四號弦樂四重奏就是最好的例子。
希望與失望
孟德爾頌辭去了杜塞朵夫音樂總監的職務之後，轉往萊比錫擔任布商大廈管弦樂團的指揮
。孟德爾頌全力為提高樂團的水準而努力，也熱心地推動萊比錫的音樂活動，因為成果卓
越而得到推崇。1836年，孟德爾頌到法蘭克福，在偶然機會下認識了賽西爾，最後閃電式
地和賽西爾完成婚禮，從此以後過著美滿的家庭生活。
孟德爾頌和賽西爾完成婚禮後，馬上就開始蜜月旅行。但是，孟德爾頌的生活步調，並沒
有因為結婚而慢下來。不久之後，孟德爾頌到英國參加伯明罕音樂節，正因為如此，孟德
爾頌必須和心愛的新娘暫時分開。當時，為了自己的演出，孟德爾頌寫了一首全新的鋼琴
協奏曲，在浪漫的曲調裡面，孟德爾頌表露了他對新娘賽西爾無限的思念。
孟德爾頌是一個忠實的丈夫，用盡各種方法取悅賽西爾。雖然來自不同的生活背景，但是
卻發展出堅固持久的婚姻，過著快樂、滿足的家庭生活。但是，孟德爾頌和賽西爾也是兩
個沒有經驗的新婚夫妻，剛剛開始共同生活，當然也必需學習互相體諒、達成協議。
對孟德爾頌來說，奢侈是必要的，財富是用來享受的，而不是用來炫耀的，所以也不必把
它鎖在保險箱裡。但是對賽西爾來說，上帝厭惡奢華，浪費就是一種罪惡，更何況，她從
小在貧困的環境中長大，節省本來就是應該的習慣，而且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說，孟
德爾頌與賽西爾的婚姻中有什麼缺陷的話，大概就是，只要遇到亂花錢的問題，賽西爾的
語氣就會變得比平常嚴厲吧。但是，孟德爾頌愛他的家庭超過任何一個地方，尤其當他們
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以後，孟德爾頌更是享受做父親的樂趣。而賽西爾的溫柔體貼，提供了
孟德爾頌令人稱羨的安全感，讓他能夠全力地推展萊比錫的音樂活動，以及專心地作曲。
1838年，孟德爾頌在創作上非常豐富。作品44號中的兩部弦樂四重奏，就是在這一段期間
完成的。
自從1835年，孟德爾頌到萊比錫擔任樂團的指揮以來，布商大廈管弦樂團確實進步神速，
表演的水準令人刮目相看。但是，孟德爾頌還是沒有荒廢作曲，他利用了合約裡面所答應
的時間完成了一些作品。這個時候的孟德爾頌，不但已經在音樂圈達到崇高的地位，作曲
的手法也更加成熟、精確，例如他所寫的第一號鋼琴三重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舒曼曾
經稱讚這部作品，是在貝多芬之後，最偉大的鋼琴三重奏，姑且不論這樣的評價是否名符
其實，這部作品確實是所有的三重奏當中，最受歡迎的其中之一。甜美的旋律貫穿了整個
樂章，聽起來頗有無言歌的味道，也是孟德爾頌的特色之一。而在最後的第四樂章裡，情
緒和速度都有很大的轉變，不但生氣勃勃，也有流暢華麗，親切可愛的旋律，孕育出優美
迷人的氣氛。
當時，孟德爾頌創作的技巧已經非常靈巧了。事實上，孟德爾頌在萊比錫的名氣，已經因
為他作品的發表，以及樂團成功的演出而節節高昇，也因此引起當時普魯士國王威廉四世
的注意。威廉四世是一個懂得欣賞的國王，對藝術也很有興趣，所以人民對他寄以厚望，
希望他對整個文化環境也能有所改革。威廉四世計畫要將柏林建設成為日耳曼文化的首都
，並且推動興建藝術學院，於是他找到當時最有名的作曲家孟德爾頌，點名由他來負責執
行。孟德爾頌雖然覺得相當榮幸，但是柏林的條件，讓他心裡仍然不太確定：
「國王找上我，對我的能力是一種肯定。可是，柏林的制度是出了名的官僚，我擔心，像
我這樣的藝術家會覺得不自在。不過，這是國王親自下的命令，他給我的待遇是現在的三
倍！而且，回到柏林以後，我還可以跟家人住得近一點！好吧！往好處想，我既然能在萊
比錫做得這麼好，將來在柏林一樣可以發揮。」
孟德爾頌最後還是被新的任務所吸引，不過他也堅持，仍然保留在萊比錫擔任指揮的職位
，這些條件獲得同意以後，孟德爾頌帶著家人，在1841年遷往柏林。
孟德爾頌急於想要有一番作為，只可惜，威廉四世對事情一向只有三分鐘熱度，他雖然起
了頭，但是很快地就沒興趣了，因此孟德爾頌只好靠自己，在不同的辦公室之間跑公文。
在國王手下工作了五年，孟德爾頌不斷因為資金來源和官僚奮戰，長久下來有很深的挫敗
感。一直到1844年，孟德爾頌終於忍無可忍了，他向國王提出辭呈，宣布他要回萊比錫。
而他心目中的計畫，也因此而付諸實現。
孟德爾頌在萊比錫奠定了一個真正的音樂學院，成為當今歐洲最傑出的音樂教育中心之一
。重回萊比錫，孟德爾頌非常地高興，他重新創作、寫曲，完成了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篤信基督的猶太人
西元1846年，孟德爾頌被英國伯名罕音樂節委託創作一部神劇。孟德爾頌選擇舊約聖經裡
面描寫先知以利亞的故事做為藍本，並且委託人把歌詞翻譯成英文，在同年的八月就在伯
名罕舉行首演。
這部神劇的名稱是以其中的主角人物「以利亞」為名。他是生活在西元前九世紀的一位先
知。當時，以色列分裂成兩個國家，北部仍然叫作以色列，而南部則稱為猶太國。以色列
國王亞哈在位的時候，離棄原來信奉的耶和華，而去拜異教的神明。亞哈王因為背棄了耶
和華的誡命，又引導百姓偏離真道，所以耶和華動了怒氣，差遣先知以利亞擔任驅逐異教
的工作，免得以色列遭到亡國的命運。
一開始，以利亞和異教的先知一同求火，為的是要分辨出來，誰是真的而誰是假的先知。
以利亞求上帝從天降火，燒盡所有的東西和水，然後他又說，如果他不禱告的話，上帝也
不會降雨。承受飢渴的百姓以為，自己被上帝詛咒，不再受到上帝的憐憫而開始懼怕。然
而，天使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並且告訴他們說，上帝會保護他的子民，並且祝福對上帝心存
畏懼的百姓。
天使不斷地安慰失去信心的百姓，並且要求眾人悔改歸向真神。終於，隨著百姓對耶和華
的呼求，以及以利亞對上帝的禱告，最後終於下了滂陀大雨，滋潤了乾涸的大地。而孟德
爾頌也在此藉著女高音唱出堅定的信心：「耶和華是安慰人的，不要害怕，即使在你的身
邊倒下了一千、一萬個人，這些事都不會降臨到你的身上。」
以色列的百姓歸向耶和華之後，以利亞把亞哈王痛罵了一頓，所以亞哈王十分憤怒，發誓
一定要置以利亞於死地，所以煽動百姓殺害以利亞。以利亞一個人逃到荒野，舉目無人，
頹喪到了極點而請求耶和華賜他一死。而天使再度出現，告訴傷心的以利亞，上帝必然會
幫助敬畏他的人。
在天使一陣的安慰之後，以利亞再度求告耶和華，並且發出讚美的聲音。以利亞得到了能
力和勇氣，終於把假神趕出以色列。
先知以利亞終於在上帝的幫助之下完成使命，最後被上帝光榮地接回天上。孟德爾頌神劇
「以利亞」，就像祭典一樣地純淨，內容更有相當的深度。首演的時候得到熱烈的歡迎和
讚賞。儘管如此，仍然有人批評，孟德爾頌寫這部作品只是為了討好天主教會，並且用來
掩飾自己是猶太人的血統而已。既然，宗教的意義是叫人為善，這種短視的批評，以及信
仰間的矛盾和衝突，也就更發人深省了！
從樂曲的表現，我們可以體會到孟德爾頌對基督信仰的堅定和虔誠。即使不是宗教的音樂
作品，孟德爾頌也會在其中加入聖詠曲，並加以改編。在孟德爾頌的第二號鋼琴三重奏其
中的第四樂章中，孟德爾頌所用的就是選自聖詠歌集裡的「在你的寶座前」。
接受新教洗禮的孟德爾頌對於聖詠曲一直有特別的好感。他認為，這種簡單的歌曲最能拉
近信徒和信仰之間的距離。而對孟德爾頌來說，能夠接受基督教信仰的教養，是一件非常
幸運的事。在十九世紀的德國，信奉猶太教是非常危險的事，甚至會遭到殺身之禍。而接
受新教洗禮的幾滴水，竟然在孟德爾頌的身上，完成了一個奇蹟，好像把一條原本崎嶇不
平的路變成康莊大道一樣。由猶太教改信基督教，讓孟德爾頌站在世人面前的時候，被看
成是一位音樂天才，而不是一個猶太人。但是，當有人嫉妒他的才華時，猶太人的血統，
往往又成了別人攻擊他的原因。所以，身為猶太人又信仰基督教的孟德爾頌，心裡面有很
大的衝突和矛盾。
似風的生命
上一次我們一起欣賞了孟德爾頌的神劇「以利亞」，他的內容描寫先知以利亞被上帝派遣
到以色列，完成驅逐異教的使命，避免以色列亡國的命運。孟德爾頌是一位接受新教洗禮
的猶太人，他一生篤信基督教，但是身為猶太人的血統與信仰基督教之間的衝突，卻成了
孟德爾頌心裡面最大的矛盾。
西元1846年，三十七歲的孟德爾頌，因為長期的工作壓力，而出現了一些徵兆。他的臉色
蒼白，眼神凝重，外表和言談都讓人覺得他比實際的年齡還要蒼老。1847年4月，孟德爾頌
在倫敦指揮公演「以利亞」的時候，就曾經發生暈眩的情況，但是他自己卻不在意，興致
勃勃地為新的作品構思，還計畫為倫敦的愛樂協會再寫一些交響曲。1847年五月初，孟德
爾頌結束公演，回到家裡以後，不到兩天，就遇上了生平中最沈痛的打擊。
孟德爾頌得到姊姊去世的消息，大叫一聲之後，自己也應聲倒地不省人事。芳妮是在彈鋼
琴的時候，突然全身中風癱瘓，不但從此以後沒有再醒過來，而且就在當天晚上過世了！
孟德爾頌接到消息以後，整個人都崩潰了。等他醒過來以後，他哭得不能自抑。
孟德爾頌和姊姊芳妮從小一起練琴、讀書，長大以後，芳妮不但是孟德爾頌最嚴厲的樂評
家，也是他最忠實的樂迷。姊姊去世以後，孟德爾頌因為過於悲痛，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
，而引發強烈的憂鬱症，從此以後很少在公開的場合露面。姊姊突如其來的悲慘命運，好
像也在無意識中，預言了孟德爾頌黯淡的未來。賽西爾看到頹喪的孟德爾頌，認為他需要
好好的休息，堅持帶孟德爾頌到瑞士養病。孟德爾頌雖然漸漸從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但是
卻很少創作音樂。終於，在充滿不安和悲傷的情緒之下，孟德爾頌完成了F小調弦樂四重奏
。音樂開頭的部分代表了孟德爾頌聽到姊姊死訊時的心情，而我們對孟德爾頌痛失至親的
感受，就更能夠深刻的體會了！
這首令人感動的作品，幾乎比孟德爾頌其他的作品都要坦率、熱情。但是，我們仍然可以
從孟德爾頌當時所留下來的隻字片語瞭解，孟德爾頌在寫這首作品的時候，心情有多麼的
沮喪：
「誰說美好的事物不會消失呢？對我來說，所有的青春都已經變老、變醜了！我一直相信
，快樂的時光一定會再來，但是，不幸的事卻一再地重演。現在，我不得不說，美好的事
物只會在我的生命中發生一次，因為上帝讓它出現以後，又讓他消失了！」
芳妮的死讓孟德爾頌心神渙散，連帶地也考慮要放棄音樂生涯。而這部作品也是孟德爾頌
獻給芳妮的安魂曲。這個時候的孟德爾頌，因為長年的勞累，體力漸漸衰弱，已經抱著不
久於人世的想法了。
在瑞士休養一段時間以後，孟德爾頌在九月中旬回到萊比錫，並且計畫在德國首演神劇「
以利亞」，而且堅持首演的地點一定要在柏林。可是，當孟德爾頌抵達柏林，短暫地停留
在姊姊芳妮死去的房間裡面，看到芳妮的鋼琴上面，還擺著自己所寫的作品的時候，昔日
心中的傷痕又再度復發，情緒完全崩潰，最後只好取消原訂的計畫和演出，本來也打算到
維也納，但最後也都作罷了。孟德爾頌似乎再也沒有辦法面對大眾。
姊姊去世以後，孟德爾頌是徹底地改變了，他對自己的健康完全不在意，常常有一種受到
威脅和不安的感覺，也幾乎不再寫曲子了。除了獻給芳妮的安魂曲，也就是第六號弦樂四
重奏以外，只有幾首小型的作品。漸漸衰弱的孟德爾頌雖然強打起精神作曲，但是從音樂
裡面我們卻可以聽得出來，孟德爾頌的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大不如前了。
1847年10月28以後，孟德爾頌不斷有激烈的頭痛和手腳麻痺的症狀。從此以後，當孟德爾
頌清醒的時候，就有激烈的頭痛，要不然就是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生命的盡頭來得似乎
出乎意料地快。
死神突然地造訪常令人意外而措手不及，幾天以後，孟德爾頌臥床不起，說話也無法正常
應對，11月4號晚上七點，孩子們都被叫到屋子裡來見父親最後一面。晚上八點，賽西爾跪
在孟德爾頌的床邊，看他昏迷後醒來，喃喃自語地說「太累了，太累了」。大家都知道，
孟德爾頌已經病入膏肓，而就在晚上9點20分，孟德爾頌安詳地在睡夢中過世。
1847年的11月4號，孟德爾頌因為腦溢血不治逝世於萊比錫。出殯當天，整個柏林懸掛黑布
以表示哀悼。整個歐洲一直到1848年都還演奏孟德爾頌的樂曲表示對他的紀念。維也納在
孟德爾頌去世八天以後，首演神劇「以利亞」，演出當天，指揮台上罩著黑紗，上面放著
樂譜和一頂桂冠，全體人員穿著喪服演出。這是孟德爾頌生前沒有完成的心願，現在終於
達成了，這也是孟德爾頌的作品第一次在維也納公演。
孟德爾頌的光榮在短暫的38年裡發揮到極致的境界。他的命運就是一部人類的傑作，而他
的生涯，也是一段沒有休止的創作。孟德爾頌短暫又燦爛的一生，似乎在他出生的時候就
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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