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自由時報 家庭婦女版
◎蘇惠昭
〈孩子不好當〉老是得和別人比
如果有小叮噹的時光機器能夠讓我和孩子角色交換，我當小孩，他當爸媽
——嘿，我是抵死不從，當二十一世紀的小孩太辛苦了。
不久前容容的媽告訴我，假日時她帶容容班的孩子到郊外玩，其中一個小
孩一直在她身邊磨蹭，「容容媽媽，我很擔心耶。」小孩說，「擔心什麼呢？」
「我擔心我的英文不夠好，輸人家。」
容容讀小學二年級。
幼稚園中班的小寶也有煩惱，她的同學笑她胖，其實她只是長得高大一點，
有一張圓臉，「這個會胖嗎？」所以不管吃喝什麼，小寶都會這樣問媽媽。
《小孩萬歲》作者丁凡有一天在麥當勞聽見一個阿嬤對一個媽媽炫耀她孫子，
「妳兒子會游泳嗎？游什麼式？」「游自由式？噢，我這孫子游蝶式的。」聽起
來「自由式」若是台大的話，「蝶式」就是北大或哈佛，這意味著孩子所面對的
競爭已經從電腦數學英文無限延伸到游泳騎馬唱歌跳舞，為了獎品一年讀一百本
「課外書」，甚至還要提早憂心身高和容貌，過去社會認為兒童的活動純粹是為
了好玩、有趣、打發無聊，現在則賦予它們重大的意義：「訓練孩子和大人一樣
具備完美的技能。」夏令營變成「成人預備班」，媒體的放大效應搞得好像一天
到晚都有十項全能的「天才兒童」誕生，而父母都有責任把小孩教育成天才兒童
。「你的小孩上資優班吧？」所以有一次我突然被一個媽媽這樣問，害得我很不
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ㄚ，他資不優。」
二十一世紀的小孩已經不能隨心所欲當小孩了，小孩感受大人的焦慮，他們
「主動」要學英文、電腦、彈琴、空手道，也想運動減肥，雖然煩惱有一大堆，
卻也沒空做無聊沒意義的事，「小小年紀就開始奮鬥。」時代雜誌在一篇「天才兒
童養成班」的報導中說，大陸兒童從三歲就開始念寄宿學校，全方位訓練，為的
是將來要成為菁英。
要我回去當兒童嗎，絕不！
〈父母也難為〉別人有的，我們也要有
「好在我沒有結婚生子。」越來越多單身朋友慶幸地說。
去年兒童福利聯盟發表一份台灣兒童快樂指數報告，指出有一半的孩子不快
樂，九成以上有煩惱，主要是功課不好、課業壓力大，生活太忙太累，又要擔心
被傳染生病，回家後沒大人陪伴，只好用看電視來解除壓力，每三個小孩就有一
個想離家出走……。
對現代父母來說，一開始孩子是歡樂的源頭，親愛的寶貝，讓人們湧起希望
，人生有了新的目標，但是接下來呢？教育專家說「我們要盡可能給孩子最好的
起跑點」、「一旦錯過學習關鍵期就永遠落後」，父母就開始倍感壓力而焦慮了
，愛是義務，不給孩子最好的就表示不夠愛，別人有的我們也要有，愛就是為他
買更多的益智玩具、拓展經驗和培養多元能力。
父母的壓力也來自於忙碌，時間被分割，美國有百分之六十二的媽媽在外工
作，在台灣，每十對夫妻中有四對無暇照顧小孩，忙碌帶來的罪惡感會讓父母對
孩子的成長有急迫感，想要快速看到學習的效果，因為父母覺得自己有義務為他
們未來人生的幸或不幸福負責。
就這樣我們侵入了孩子的童年，把他們最簡單的快樂當作沒用的垃圾丟出去
了。
〈把童年還給孩子〉找回快樂的親子時光
記得子敏三十年前寫的「單車上學記」嗎？一個「現代爸爸」決定騎單車送
幼稚園下午班的小女兒上學，父女像兩尾魚在街上的海洋游呀游，一點也不趕時
間，那時候海洋沒有一群吃人的大白鯊也沒有怪味道，兩尾魚一邊「游」一邊「
選」樹，哪一棵長得最奇怪？哪一棵最綠？哪一棵最漂亮？
游呀游，「停，」後座的女兒喊「讓你休息休息。」
游呀游，「停，」後座的女兒又喊「我也要休息休息。」
學校到了，女兒下車，笑嘻嘻對父親騎士擺擺手，知道當太陽掉下來把巷口
染成金色的時候，他們又會再見了。
對我來說，這一段「什麼也沒有發生」的親子畫面幾乎凝成了永恆，封印在
心底，我不知道許多年以後我真的每天要踩著單車，送老是起不了床的兒子上學
，「快快快」我一邊閃摩托車一邊踩踏板一邊問有沒有忘東西什麼的，路邊的樹
一棵也沒仔細看過，「真希望上學的路長一點，妳騎慢一點。」兒子說。
我知道他想要的是優閒緩慢不用趕去做什麼。
所以小孩和父母間最快樂的事是什麼？一個心理學家爸爸的經驗是，拿七歲
小孩來說吧，你們可以一起做的最棒的事之一是一起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瞧，什
麼話都不必說，要不在床上滾來滾去打仗呵癢也不錯，還有別忘了說故事，就這
些，看起來很無聊，但這才是真正親子間的「優質時光」，將會烙印下來的快樂
記憶。快樂而有創造力的孩子，秘訣就是無聊，越無聊花樣越多，有一本圖畫書
就叫《好無聊啊》，兩個小孩因為太無聊了，沒課上，沒電視看，沒電動打，沒
網路，「只好」跑到爸爸的車庫拆引擎，結果東搞西搞搞出了一架飛機飛上天。
這樣的童年，我們能把它還給孩子嗎？
留言列表
